重温12年前发生在美国的一起华裔间谍科学家案，意在让国人明白：只有自己的国家强大了，在外的华裔儿女才能赢得尊重。

　　美国“华裔间谍科学家案”始末

　　文/林海

　　2013年10月初，位于美国加州的美国航天局艾姆斯研究中心计划11月举行一个国际天文学会议。申请与会的中国籍研究人员全被禁止参加。原因是，在间谍的阴影下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草木皆兵，怀疑华裔科学家为间谍，导致两国科学交流阻力重重。

　　发生在12年前的一起“华裔间谍科学家案”中的主角李文和便是被怀疑的华裔科学家之一。在狱中，李文和表示：“一个像我这样的中国人，不论多么聪明、多么努力，永远不会被美国社会所接受。”出狱后，李文和将回忆录取名为《我的祖国起诉我》，其苦涩难言之情溢于纸面。

　　天降的横祸

　　李文和从小就是一名勤奋好学的学生。24岁那年，李文和怀揣着美国梦赴美深造。7年后，他在美国得克萨斯农工大学获得了机械工程学博士学位。1974年， 他顺利加入美国国籍。1978年，他走进美国顶尖国家级实验室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曾制造世界第一颗原子弹的地方，一干就是20年。靠天分和努力，李文和成为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受拥戴的精英科学家之一。他研究的多种核反应堆及其模式被许多国家采用，为防止核泄漏立下赫赫战功。他计算出的一个常规武器形状和威力的方程式甚至被应用到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

　　这种平静安宁的生活却在1998年“突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正在筹划在第二年退休的李文和被抛入凶险的深谷。

　　由于被怀疑“向中国泄露核机密”，李文和接受了美国联邦调查局的询问和长达6小时的测谎检查。在接受美国联邦调查局询问时，毫无经验的李文和说了许多此后成为罪证的话。同时，这些话也让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人员认为已经“锁定”其间谍的身份。于是，他们决定对李文和进行测谎检查。

　　1999年2月10日，在运通假日酒店的房间里，李文和接受测谎检查。他拿到一份文件，上面声明此项检查过程不录像也不录音，受检查人有权请律师，也有权拒绝检查随时离开。李文和带着“身正不怕影子歪”的逻辑，在未请教过律师的情况下在文件上签了字。紧接着，测谎检查开始了。两个目标问题——“你有没有把W-88(核弹小型化技术)的信息给过未经许可的人”和“你有没有把核心武器代码给过未经许可的人”穿插在日常问题中进行测试。

　　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李文和说出更多对自己不利的“供词”。

　　求助于律师

　　一张大网渐渐向李文和收紧，不利的证据一再出现。一份录音谈话表明，李文和曾于1982年与一位来自中国台湾地区的在美国加州劳伦斯利佛莫尔国家实验室工作的华裔科学家进行过交谈。此人是一个代号为“老虎陷阱”的美国政府调查行动中被侦查的嫌疑人物。

　　1999年3月，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在时任美国能源部长理查森的重压下，被迫解雇李文和。与此同时，嗅到“新闻价值”而来的媒体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纽约时报》头版报道称：“中国利用我们的核技术大大推进了核弹头小型化过程，他们的最新弹头和W-88有惊人的相似……这个洛斯阿拉莫斯的计算机科学家是名华裔美国人……嫌疑人没有按规定汇报他的香港之行。在香港……(联调局)发现这个科学家从美国运通卡上取款700美元的记录。调查人员怀疑他用这些钱买了去上海的机票。”随着解聘消息的传出，美国各主要报纸、电视台和网站都大篇幅报道这一事件。

　　此时，李文和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对女儿李纯宜说：“你是对的，我在接受询问时应该请个律师。”此前，李文和唯一一次“聘请律师是为了立遗嘱”。在他看来，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花费200美元的律师费太不划算了。但直至被解聘，他才意识到自己最初的决定有多幼稚。

　　李纯宜的一位在美国纽约法学院学法律的朋友，帮助她与一家法律事务所取得联系。一位名为马克·霍尔舍的律师和华裔律师蒂娜·华共同接待了李文和。霍尔舍约定在先，事务所在这件案件上的投入是有限的。而且，案件一旦进入刑事诉讼阶段，事务所将退出代理，因为进行间谍庭审辩护的开销可能高达数百万美元。无论如何，有了律师的帮助，李文和与政府之间的差距显得不再那么悬殊。

　　1999年3月5日，联邦调查局在搜查李文和的办公室时获得了“意外惊喜”。他们发现了一张打印清单，记载着李文和从1989～1994年期间自机密计算机上拷贝到非机密计算机上的文件记录。他们还在办公室内发现了一些文件备份用的磁带。尽管磁带上已经没有内容，却可以查到利用这些磁带进行文件拷贝的痕迹。这就是后来起诉书中所称的“李文和共移动和拷贝的15个秘密文件和机密文件”。这一证据的发现，使得事件迅速升级。

　　顶着巨大的政治压力，霍尔舍律师前往华盛顿，与司法部的律师探讨这起案件。为了这次见面，霍尔舍律师准备了一份长达28页的材料。他尽力将公诉方的注意力从间谍犯罪转移至私自下载和拷贝机密文件这项违法行为上来。这次会谈相当程度上影响了案件的最终走向。

　　迟来的公正

　　1999年12月10日，联邦调查局逮捕并起诉李文和。但案件的转机出现在2000年3月。

　　霍尔舍律师查阅无数文件后，有了一个重大发现。李文和非法下载“机密”代码的1993年和1994年这批文件仅仅是内部资料，还未确定密级。它们被改成机密文件和秘密文件的时间是1999年4月——当时，李文和已经被解聘一个多月了。

　　在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文件密级分类中，“内部资料”指的是一种非机密数据，科学家在使用它们时无须将其锁进保险柜，也无须将其保存在保密计算机中。

　　这一发现直接动摇起诉书的基础，也使公诉方感到受挫。与此同时，舆论也开始渐渐地倒向李文和一方。李文和在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的同事、著名核武器专家里克特博士站出来作证，李文和所下载的“秘密”至少有99%并非涉密文件，而是已经作为公开文献发表的资料。美国三个最有名的科学学术团体——美国科学院、美国工程学院和美国医学院也开始公开批评控方，称李文和已经成为不公正待遇的受害者，这一案件“使美国司法体制丢人现眼”。

　　2000年8月30日，负责审理李文和案的帕克法官作出了同意保释李文和的裁定，理由是需要李文和与律师一起查找与辩护有关的证据。与此同时，公诉方和辩护律师开始就诉辩交易进行磋商——原来指控李文和犯有59条罪状、打算判他终身监禁的公诉方此时已经乱了阵脚，主动提出了诉辩交易条件：如果李文和承认59项指控中的一项“非经批准获取并控制与国防有关的文件和文字材料”罪，那么，公诉方愿意撤销其余58项指控。这一诉辩交易很快于2000年9月13日达成并生效。

　　法庭上，帕克法官在宣布结案后，用深沉而权威的声音对李文和道歉。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正义已经得到实现。

　　李文和仍然被判定为有罪，这项罪责给他带来9个月的刑期。虽然由于他此前已经被关押278天，超过了刑期而获得当庭释放，然而，这两年多的折磨与不公仍然给李文和和他的家人带来了重大的伤害。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美国梦幻灭了……美国是一个具有不同肤色人种的国家……如果美国宪法是正确的，我们都应当受到同等待遇，可是我们还没有。”明白这一点之后，李文和并没有因为被释放而沾沾自喜，而是开始了洗刷罪名的奔波。随后，李文和开始起诉美国联邦政府和五家媒体，指控他们非法侵犯他的隐私、破坏他的生活，并且对他施加不公的对待。这些艰难的诉讼，获得积极的结果。

　　2006年6月3日，美国联邦政府和五家媒体组织即《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纽约时报》、美国广播公司和美联社宣布共同向李文和支付160万美元。然而，这项象征性的赔款是否足以抚平他心中的不公与伤痛呢？恐怕只有李文和自己才能说清。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3年11月上半月期)